从创新生态系统视角分析，中国光伏产业的追赶与超越

从创新生态系统视角分析，中国光伏产业的追赶与超越

原载《产业经济》｜总第2023年 第4期    作者：董彩婷 柳卸林 高雨辰 王 曦

       随着全球面临气候变化的挑战,新能源产业发展在追求绿色创新和可持续发展中发挥重要作用。其中,光伏产业在全球范围内迅速发展。中国光伏产业起步于20世纪60年代,虽然前期发展缓慢,然而近10年时间里中国光伏产品的产量和装机量的全球市场份额都快速上升。因此,根据Lee和Malerba"从市场份额占比的角度对产业追赶的定义,中国光伏产业已经从一个后发者发展成为全球领导者。然而,对中国光伏产业的调研分析发现,中国光伏企业仍然不具备核心技术优势。因此,没有核心技术优势的中国光伏产业如何在较短的时间里实现产业追赶和超越需要进一步进行探索。

       对现有研究产业追赶的文献进行回溯，以往研究分析强调通过技术转化来获取外部知识,并利用这些知识提升自身技术能力对后发国家产业追赶的重要性。同时,原始资源禀赋和低劳动力成本也是后发国家实现产业追赶的重要因素。在光伏产业形成初期,政府帮助光伏产业提升合法性有利于光伏企业扩大规模叫。同时,政府制定应用型政策也可以促进光伏技术的市场扩散速度,例如上网电价和光伏产品使用补贴等政策%。针对中国光伏产业追赶的文献,现有研究从市场角度分析其驱动因素认为中国光伏产业的快速崛起是依靠欧洲市场激增的市场需求和大规模制造的低成本优势而实现的。此外,柳卸林和刘雨田叫从技术的角度分析指出中国光伏企业的追赶主要是通过开发性创新战略实现的。也有研究从制度政策的角度分析指出当中国产业政策处在试探调整期时,政府补贴可以促进光伏企业进行规模扩张投资,从而提高光伏企业经济绩效,而当政策处于稳定期时,政府补贴可以促进企业研发支出,帮助企业提高创新绩效“。然而,这些研究缺乏更系统的视角分析中国光伏产业的追赶机制。

       近年来,基于新熊比特思想的产业创新系统方法通常被用来分析后发国家产业追赶 ,Lee 和Malerba“在此框架基础上定义了三种机会窗口类型来分析后发国家产业追赶,即技术机会窗口、市场机会窗口和制度机会窗口。Shubbak基于技术市场和制度机会窗口框架研究了跨国因素、地方政府政策和研发活动在光伏技术创新体系形成中的作用发现中国光伏产业追赶主要是由市场和制度因素推动的,而技术因素的作用较小。然而,分析产业追赶的产业创新系统框架通常假设产业发展是由特定知识和技术基础的变化驱动的,因而技术机会窗口往往源自新技术的诞牛“。但这类研究较少关注互补性技术和核心技术的瓦动对新技术创新扩散以及市场渗透率的关键作用。而这些因素对企业创新成功的重要作用是创新生态系统视角所关注的核心问题。

       产业内创新的竞争不仅仅依赖于核心技术的发展,还依赖于整个创新生态系统的发展“。企业要创造价值就需要上游元件支持、下游需求形成及互补性技术的获取和制度支持-。Adner和Kapoor指出当旧技术具有创新生态系统扩展的盈利机会时,即使新技术出现也难以进行技术变革。事实上即使没有新一代技术的出现,后来者仍然可以利用现有的技术进行追赶,我们可以在光伏产业发展中发现这一现象”。创新生态系统被定义为“需要百动的多边合作伙伴保持一致性的结构,以便实现杉心价值主张”。与产业创新系统不同,创新生态系统的基本假设是单一企业难以创新,而是需要结合多种互补性技术形成一个更大的网络,并且这些百补性技术可以来自多种产业。

       产业创新系统的边界是由一个产业定义的,而创新生产系统的边界不仅是围绕着一个产业,而是围绕着核心价值主张。在可再生能源产业背景下,核心价值主张是开发绿色能源技术并促进绿色技术的成功扩散和创新来满足可持续发展的需要此外,光伏产业核心技术较容易界定,但是由于互补性技术可能是跨产业的,包含光伏产业内互补性技术在内的整个技术和知识库难以明确界定。因此传统的产业创新系统框架分析产业追赶会忽视一部分跨产业的互补性技术的作用。因此,本研究基于创新生态系统视角,利用中国光伏企业访谈调研数据,并结合档案资料等二手数据,探索中国光伏产业追赶和超越的机制。

1研究设计

       从光伏产业发展的实践现象可以观察到即使光伏技术已经发展了多代技术,第一代旧技术(c-Si)仍然占据大量市场份额,主要原因是由于旧技术仍然具有创新生态系统再扩展来盈利的机会,新一代技术难以形成创新生态系来代替旧技术，新一代技术难以形成创新生态缺乏互补性技术是创新生态系统扩展的机会产生的原因。因此,光伏企业需要通过与创新生态系统中的合作伙伴互动来获取互补性技术,从而增强竞争优势。

       基于创新生态系统视角,本研究的分析单位包括中国光伏企业和其他参与者。本研究采用中国太阳能光伏产业的案例和对多家公司的访谈数据进行分析。鉴于案例研究的目标是开发性和探索性的，因此研究设计应具有灵活性。2013年至2019年本研究对生产硅原料、硅片、电池和组件、辅助设备等具有代表性的中国光伏企业进行了开放式访谈和半结构化深入访谈。为了避免解释上的偏差和事后的合理化,访谈中的信息也利用客观数据(如光伏公司的年度报告)进行了三角验证,数据源包括:(1)访谈数据,本研究访谈了20位光伏产业专家。(2)档案数据,包括企业年度报告,有关光伏产业的媒体报道、官方统计、国内外研究机构的报道、报纸文章以及政府和企业官方网站(例如,北极星:htp://www.bjxcom.cn)。(3)中国太阳能光伏产业以往相关研究文献。本研究的访谈信息如表1所示

2 研究结果:追赶阶段和创新生态系统

       2.1 进入阶段(1997-2005);嵌入全球创新生态系统

       日本、美国和欧明等发达国家政府在1997年率先制定了《京都议定书》,随后制定了创造光伏市场的法律和政策,先于发展中国家政府认识到通过可再生能源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性。此时,光伏技术仍处于萌芽阶段时,光伏发电的成本要远高于传统发电方式。因此,发达国家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刺激消费需求,为光伏发电技术创造市场。

       2000年,德国通过了《可再生能源法》。随后德国通过相关法律和上网电价补贴率先创建了光伏发电市场2其年装机容量从1999年的9兆瓦增加到2003年的135兆瓦以上。同时,德国的政策为全球其他国家的光伏市场培养提供了参考,欧洲其他国家也效仿了这个模式,例如意大利、西班牙等国家。由于应用型政策的目标是促进清洁能源技术在世界范围内的扩散,因此创造光伏市场的欧洲政策对后发国家光伏市场发展也具有相当大的溢出效应,为后发国家的光伏企业提供了一个市场机会窗口。

       20世纪90年代末,中国仅有17家光伏组件公司和16家硅片供应商,其中除了一家企业是中美合资其余企业都是国有企业29。这个时期的中国光伏产业规模小,技术水平低并且相关设备落后陈旧。在2000年左右,天合光能、英利、尚德和阿特斯这四家私营企业认识到了国际光伏市场需求增长带来的机遇,选择进入光伏制造业。其中,尚德和阿特斯的创始人都是海归,由于他们具有在发达国家学习和工作的经验,所以他们所拥有的知识和技术都处于整个产业的前沿。本研究调研采访的企业管理者指出，“在中国企业进入光伏产业的第一波浪潮中,这些企业主要是从发达国家回到中国的海归创业者创立,他们拥有大量的先进技术”。这些中国光伏海归企业家尽可能地利用了全球光伏产业的需求机会窗口。然而中国作为新兴经济体在光伏产业发展上面存在着许多挑战,例如,新兴经济体的新兴产业存在缺乏合法性、缺乏金融中介机构和缺乏掌握技能劳动力等问题-,因此,新兴国家的制度不完善(Institutional voids)阻碍了光伏企业的发展为了抓住国际光伏市场提供的机会窗口,中国光伏企业充分嵌人全球创新生态系统来利用国内外生态成员的资源。

       首先，由于光伏产业作为新能源产业是一个新生事物,中国政府起初并没有发现这一产业潜在的盈利能力。中国光伏产业最初形成阶段并没有在国内政府那里获得合法性。因此,早期进入光伏产业的企业需要克服新生事物缺乏合法性的阻碍。事实上,这些企业承担了构建合法性的责任”。此外,他们建立合法性的努力不仅使自己受益,也使后期讲人光伏产业的企业受益。其次,金融机构通过支持创新、技术扩散等方式影响企业最初的增长“,在产业发展中担任重要角色。中国光伏产业形成的早期阶段,由于市场中金融中介机构和风险投资机构的缺乏,导致中国光伏企业受到财务融资的限制,本研究访谈的中国光伏企业管理者指出，“这个行业(中国光伏产业)的发展实际上依赖于私人资本,或者更依赖于外国资本市场”。例如,2005年尚德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之后天合光能、英利、阿特斯等多家企业纷纷在国际证券交易所上市(如表2所示)。最后,中国光伏企业起初主要依靠进口精制硅原料和设备进行大规模生产,由于这一时期中国相对于欧洲、日本和美国,不具备技术优势,但是具有劳动力成本较低优势B33)。这一时期,中国光伏企业的战略重点是采用易于学习和模仿的技术并打造劳动密集型制造业生产线,而不是进行技术研发。

       基于以上分析,中国光伏产业形成初期存在许多技术壁垒,同时面对地方政府持怀疑态度,以及国内市场规模较小等问题。然而,尽管存在许多挑战和阻碍,中国光伏企业仍然在早期进人阶段通过利相低劳动力成本进行大规模制造的优势嵌人全球光伏创新生态系统获取所需资源,从而提高企业绩效非扩大规模,为后续追赶做好准备。

       2,2 追赶(2006-2012)和超越阶段(2013至今):建立本地创新生态系统

       1955年,贝尔实验室开发了第一个陆地太阳能光伏组件,激发了光伏相关技术的后续发展。为了解决可持续经济发展中的市场失灵问题,政策制定考需要引入制度政策来鼓励大众采用绿色能源技术网。因此,通常新能源产业的形成不是基于市场价格机制而是政府政策的引导。在光伏产业中,政府的应用型政策(deployment policy)有助于光伏技术的采纳和扩散。Hoppmann等2指出应用型政策会促使光伏企业为了将光伏技术快速商业化来盈利,而专注于相对成熟的第一代晶硅技术(c-Si)。然而应用型政策只能视为光伏生态系统中消费端的互补品以解决光伏产品在市场中难以形成需求的问题,但其无法解决生产端互补性技术所面临的挑战。

基于创新生态系统的观点,企业想要将一项技术投入市场需要考虑互补性技术缺失所带来的风险，只有核心技术与互补性技术共同发展才能实现创新的成功(34。因此,企业会更倾向于选择创新生态系统中互补性技术可获取的技术叫。然而,光伏应用型政策破坏创新牛态系统的规则,这些政策引导了企业为了快速占领光伏市场份额,将互补性技术仍然不完善的光伏核心技术投入到市场中。应用型政策让企业忽视了创新生态系统中核心技术与互补性技术相互依赖所带来的风险。事实上,从创新生态系统角度来看,生态内缺乏互补性技术会削弱技术领先者的先发竞争优势,技术领先企业为了解决互补性技术存在的挑战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因此,技术领先者面对的互补性技术挑战会为后发企业留下足够的时间学习他们的先进技术并进行追赶"”。不难发现,制度政策和创新生态系统内技术和需求之前的互动为后发企业提供了机会窗口,这中机会窗口与基于核心技术的传统技术机会窗口不同,本研究将这种机会窗口称之为“创新生态系统互补性技术机会窗口”。

       中国光伏产业作为后发者,企业通过建立本地创新生态系统来利用由于互补性技术缺失所带来的机会窗口。例如,本研究访谈一位管理者提到“我们(中国企业)建立了完整的产业链,江苏集群效应,提高设备、材料、切割技术等......”。因此,在追赶和超越阶段,本研究将从以下几个角度展示我们的研究发现。

       2.2.1 中国光伏企业选择性知识分享与上下游合作创新

       知识资源是企业创新的基础,企业需要通过建立外部关系来获取知识资源S。然而创新生态系统内,企业之间通常没有建立直接关系,因而创新生态系统成员间分享知识会有高度不确定性以及协调成本。Alexy等3指出在创新生态系统中,选择性地进行知识分享可以缓解不确定性,从而有效地促进生态内企业创新。

       本研究访谈的一位管理者指出“(我们公司)同时和阿特斯、天合合作会有信息共享,也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信息刺探。那么我们是一种原则,核心的技术还是会有一些保密”。因此,不难发现创新生态系统内企业会进行有选择地知识共享,作为企业保持竞争力的核心知识需要进行保护,而企业会选择公开可以推动整个产业共同发展的共性技术。此外,企业研发的核心技术需要上下游企业进行的共同演化才能实现创新25。例如,访谈中的管理者提到“我们现在已经具备量产的能力,这个技术我们已经研发储备好了,但是上下游还是需要配合一下的·.....”

       2.2.2 中国光伏产业链的形成及集群效应

       在进人阶段,中国企业大多数选择进人光伏产业的制造端,导致我国光伏产业的定位处于全球产业链的中间位置,缺乏产业上游和下游两个部分,存在“两端在外”的挑战(作者访谈)。2006年,保利协鑫(GCL Poly)认识到中国光伏产业缺乏本土的上游硅原料供应,原材料的受限成了降低成本的关键阻碍(作者访谈)。因此,保利协鑫将自己的产品定位在硅原料的生产,并试图打破日本、美国和欧洲企业对硅原料的垄断。自2006年以来,有几家中国公司进入了上游供应领域,如协鑫保利(江苏中能)、赛维LDK和亚洲硅业。2013年,保利协鑫已超过德国瓦克、韩国OCI和美国Hemlock等领先企业,成为全球最大的硅原料生产商,如表3所示。

       与此同时,中国光伏产业的大多数在位企业主要生产电池或组件,例如无锡尚德和天合光能。这此企业依赖进口的硅原料和硅片(从美国Hamlock讲。2010年,保利协鑫进一步将业务扩展到硅片生产,并为中国在位光伏企业提供硅片产品。这一时啊,中国光伏企业专注于各自核心领域,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从而获得了规模经济优势(作者访谈)如果生产规模没有显著提高,企业就很难降低制造成本””,而中国光伏企业通过在本地环境下形成体化产业链,扩张了生产规模从而获得了成本优势最终达到了降本增效的综合效应。

       本研究的一位受访者提到“我们国内的光伏产业之所以能够快速发展,是因为我们在中国拥有完整的产业链另一位受访者同样陈述了相同的观点,认为“中国光伏产业之所以发展迅速。首先,中国产品的技术正在迅速升级。许多外国光伏企业破产,是因为它们所处的环境不如中国的产业链这样完备。其次,中国企业生产分布在产业链的每一个环节,达到了一种范围经济效应”

       此外,中国光伏产业具有集群效应,这使得中国光伏企业能够共同分担基础设施和必要的生产资源成本。大多数中国光伏大型企业都位于江苏省,这为光伏产业创造了集群优势。例如,为了降低成本，阿特斯采取“零库存”策略,即供应商可以根据阿特斯的精准需求进行供货。阿特斯不需要单独建立大型仓库,节省了库存成本。阿特斯在“零库存”方面不断进行改进本研究访谈阿特斯的一位经理指出这种供应战略得益干江苏省及其周边地区已经成为一个拥有完整光伏产业链的集群。而江苏建厂的一个重要原因是配套成本低”。另一利用集群效应的典型案例是保利协鑫的“贴近客户”战略,这一战略主要是指保利协鑫在下游企业附近建立生产硅片的工厂,江苏的工厂生产产品并直接出售给附近的下游企业,例如无锡尚德、天合光能等企业。因此中国光伏企业利用集群效应作出各自的应对策略降低了产品成本。

       2.2.3中国光伏企进补性创新

       从创新生态系统的角度来看,伏产业的创新发展依赖于互补性技术的完善21.37。尽管光伏产业已经储备了大量的先进核心技术,然而互补性技术仍然处于起步阶段。光伏产业核心技术和互补性技术共同发展才能获得市场竞争力,然而互补性技术的发展仍处于滞后状态“7.2。通过对光伏产业调研与跟踪,并对光伏企业专家进行访谈确认了光伏产业的主要互补性技术是非晶硅技术,例如金刚线切割技术。本研究访谈的大多数企业强调“通过边干边学,我们对非硅技术进行了许多改进,从而降低了成本,例如在切片技术、材料、设备等方面的小创新”。

       首先,根据本研究的访谈资料,在硅片生产过程中降低硅片切割成本是降低最终成本的主要因素在2007年,日本旭金刚石企业(Asahi Diamond)首次商业化金刚线切割技术,其切割硅锭的速度比传统技术快几倍,并能显著减少硅的消耗量。中国的光伏企业在提高国内金刚线切割技术上做了很多努力。本研究访谈隆基的经理提到“基本上这个金刚线的这个产业,是隆基一手培育拉动的,因为这个技术在日本它很先进,我们去培育中国的厂商去做这一块”。正如数据显示,2014年以来,单晶硅生产领军企业西安隆基加大了对金刚石线切割技术的推广力度。2015年底,将金刚石线切割技术应用于单晶硅片制造,降低了单晶硅片制造成本。从2012年到2016年,非硅片产品的成本与未采用金刚石切割技术的产品相比下降了67%。

       其次,本研究的访谈调研材料显示组件封装技术也是一项重要互补性技术,中国光伏企业在这个技术上也做出大量贡献。本研究访谈的福斯特企业是一家专注于生产EVA胶膜的企业,这种胶膜是封装技术的主要材料。福斯特的经理指出“我们做的产品是胶膜··...·在2006年之前,我们做的EVA胶膜基本上都是国外垄断。我们公司从2008年开始,逐渐地通过自主创新把这个产品的话基本上把国外的技术取代了·...··基本上我们占到全球的产品的份额大概在60%这样一个比例”。

       最后,每个光伏产品生产过程的互补性技术主要体现在设备上，因此生产光伏电池的设备是至关重要的互补性技术叫。例如,还原炉中国光伏企业努力改进设备,使其更高效、更低成本,于是设备价格迅速下降,我们访谈了一家典型的光伏设备企业的管理者指出，“进口设备价格约2000万元人民币国产设备只需200万元人民币左右即可购买,我们(国产设备对国外设备)替代··..··我们现在技术不输于进口的设备”。此外,还有一些其他设备也实现了国产化。阿特斯管理人员指出“....··国产设备是我们研发人员跟他们(设备供应商等)的工厂经过了两年的共同研发新出来的产品。·...··我们共同开发了半自动化设备,而且是国产设备,价格比进口设备要少很多,我可以讲大约在十分之一左右”。

       综上所述,解决互补性技术挑战并进行改进将有助于像中国这样的后来者追赶光伏产业的领导者。具体来说,本研究发现完善互补性技术是建立本地创新生态系统,加速光伏核心技术快速产业化的过程。

       2.3 超越阶段(2013 至今):稳固本地创新生态系统

       中国中央和地方政府对光伏产业的政策可以定性为规制性或反应性政策。规制性政策是指鼓励采用绿色能源技术来减少碳排放、鼓励高新技术产业提高生活水平的政策。反应性政策被用来培育国内光伏应用市场,从而促进光伏产业的发展,这可以看作是对国外市场和政策冲击的快速反应。

       20世纪60年代末,中国政府对光伏产品的部署仅是将其用在国家空间计划项目,或者为偏远农村地区提供电力的项目中,例如在青海、西藏等偏远地区。1996年,中国政府实施了“光明计划”,目的是利用光伏组件为没有电网接入的地区提供电力。中央政府为该项目提供20亿资金,地方政府提供10亿多资金。最终,光明项目依靠光伏系统为700多个村庄提供了电力。因此,中国光伏产业初始阶段只有少数规制性政策的支持。并且,在2000年左右,中国政府对光伏技术的发展潜力进行评估,并认为光伏产品作为能源提供方式价格昂贵,并且存在技术受限等问题,没有市场前景39。

       因此,中国政府在光伏产业初期发展阶段方面的作用有限,直到2006年,中国政府认识到可再生能源的重要性,并于同年实施了《可再生能源法》。同时帮助建设光伏产业基础设施,支持产业协会的形成“”。然而,如前文所述,中国光伏产品大多数都是出口国外,高度依赖于国际市场,主要原因是中国没有刺激本土需求并建立国内光伏应用市场。因此2008 年全球金融危机的冲击导致国外许多国家政府减少了光伏应用补贴,国际光伏市场需求快速下滑对中国光伏产业带来了沉重的打击。因此,在这个背景下中国政府出台了几项反应型政策。中国财政部和住房和城乡建设部于2009年宣布了太阳能屋顶计划。该计划对边远农村地区进行光伏建筑一体化(BIPV)光伏附着在建筑上(BAPV)和离网发电项目进行投资。2009年7月,财政部、科技部和国家能源局联合启动了“金太阳示范项目”,计划在两到三年内支持500兆瓦以上的光伏项目。此外,中国政府以可再生能源为重点,推出了一系列国内市场政策。例如,将光伏产业列入支持的战略性新兴产业中,国家开发银行开始向光伏企业发放大规模贷款以弥补国外需求冲击的损失。

       此外,中国光伏企业又面临了第二次国际市场带来的冲击。自2011年以来,美国、欧盟和澳大利亚等国宣布对中国光伏企业向其市场倾销产品展开调查。随后,这些国家对中国光伏产业征收反倾销税(ADs)和反补贴税(CVD)。这些冲击导致中国光伏企业再次失去了大量国际市场份额。在中国光伏企业面对如此危急的形势下,中国政府及时对光伏产业进行帮助和支持,缓解中国光伏产业面临的重大危机。2011年8月,中国政府宣布了首个全国性的光伏应用型政策一一上网电价(Feed-in Tarif),以及后续颁布了光伏发电税收优惠政策4,凸显了中国计划发展成为全球最大的可再生能源消费市场的决心。因此中国国内光伏装机容量迅速增长,解决了中国光伏企业缺乏国内市场需求的问题。从而从消费端稳固了中国本土光伏创新生态系统。

       此外,这一阶段,中国光伏企业已经具备完善的本地创新生态系统,包括上游供应商、下游互补者和消费者。并且创新生态系统成员间可以有效互动推进整个光伏产业发展。因此,国内已经具有规糊优势。本研究访谈的一位管理者指出“其实这个行业的上下游,配合得都非常的紧密,其实我们上下游都是能够影响的。中国为什么光伏产业做得这么优秀其实就中国的产业链太完备了,可能我们在这边循环,上下游沟通一下,一个月就能解决的向题,可能在国外,它一个季度,半年都解决不了,就它已经在产业配套上面,已经缺失了很多环节。我们就上下游联动得非常好”

       基于以上分析发现,中国政府利用政策手段为中国光伏企业培育国内市场需求,弥补了本地创新生态系统的下游缺失环节。同时,中国光伏企业可以在本地协调和整合光伏创新生态系统上下游企业共同创新创造价值，从而有效移周本地团新生念系统。

3主要研究结论与启示

       3.1研究结论

       基于创新生态系统视角,本研究探索了中国光伏产业追赶与超越的机制。通过对中国光伏企业的案例分析,得出以下结论:

       (1)在进入阶段,中国光伏企业借助国际市场需求机会窗口进行追赶。具体而言,发达国家光伏发电的应用型政策影响了当地市场,也对发展中国家产生了溢出效应,从而为中国光伏产业提供了国家市场需求窗口。尽管中国政府最初并未意识到这产业的市场潜力,但一些中国私营光伏企业抓住了这一机会,充分利用其大规模制造的优势嵌入全球光伏创新生态系统进行技术引进、建立合法性以及获取国际资本来提高企业绩效，进行追赶。

       (2)在追赶和超越阶段,中国光伏企业通过利用互补性技术机会窗口提升竞争力。具体而言,由于很多先进的核心技术无法产业化,全球光伏产业发展缓慢,而应用型政策促使企业提前将光伏核心技术转化为产品投入市场,导致全球光伏产业的互补性技术仍存在许多挑战。这为中国光伏企业学习国际领先企业的先讲核心技术留下了充足的时间,带来了创新生态系统内瓦补性技术机会窗口。为了利用这次机会窗口,中国光伏企业通过选择性地知识共享、上下游合作创新、形成全产业链及集聚效应互补性创新来建立本地创新生态系统,实现追赶和超越。

       (3)在超越阶段,中国光伏企业借助制度政策机会窗口度过危机,并有效协调生态上下游企业共同创新以获取持续的竞争力。具体而言,国际市场的需求不仅为中国光伏企业提供了机遇,由于金融危机和双反政策也为中国光伏企业带来了冲击。中国光伏企业由于失去了国际市场的需求面临破产。中国政府在此时制定了一系列反应型政策来帮助光伏企业培育国内的下游需求,稳固了本地创新生态系统。这将中国从一个光伏产品制造大国转变为同时兼具光伏应用和制造的强国。

       3.2 理论贡献

       本研究认为中国光伏产业能够成功赶超全球领先企业,依赖于创新生态系统战略的应用。本研究补充了Shubbaks关于中国光伏产业追赶的研究结果,Shubbak研究认为中国光伏产业的快速追赶依赖于国际需求和制度政策作用,并不具有技术优势。然而,本研究结果表明,尽管中国光伏企业在追赶过程中并没有具备领先核心技术,然而具备了互补性技术优势以及本地创新生态系统优势。因此,本研究认为,理解后发国家新能源产业的追赶,需要基于创新生态系统的视角进行分析。特别是在技术层面,后发者的追赶不仅要关注核心技术创新,还要关注创新生态系统内互补性技术创新。因此本研究提出,对于政策与技术互动形成的新能源产业,后发国家的企业追赶需要遵循创新生态系统战略,关注互补性技术创新的重要作用。

       3.3 实践启示

       本研究的发现对政策和实践也有启示。在中国企业进入光伏产业初期,我国光伏产业主要依靠国际市场需求。这种需求主要来自欧洲国家,发达国家有能力实施光伏产品应用型政策,创造一个光伏产品需求市场,帮助解决气候变化问题。因此,新能源产业的全球化对后来者的追赶至关重要。此外中国等发展中国家具有制造成本低的优势。而发达国家的可再生能源产品通常生产成本高,导致其价格昂贵。新能源产品难以根据价格机制推广到市场并赢得市场份额。中国光伏产业的案例表明,发展中国家的企业可以通过改善互补性技术为新能源产业做出贡献,从而大幅降低价格,引导产业进入增长阶段。例如,本研究发现中国企业通过降低成本和提高效率来促进了晶硅技术的高速发展。

       对中国而言,政府通过刺激国内市场的反应性政策进行干预,有助于光伏企业在失去国际市场需求的危机中生存下来。然而,尽管中国光伏产业在制造端和需求端都占领了大部分全球市场份额,中国企业仍然存在光伏核心技术滞后的问题。因此为了保持中国在该产业的领导地位,需要企业在光伏核心技术上有所突破,拥有前沿光伏技术。政府应该支持企业光伏技术的研发,促进科研院所与企业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