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科技如何驱动未来产业发展 ——基于“技术创新-产业生态-制度环境”的视角

未来科技如何驱动未来产业发展

——基于“技术创新-产业生态-制度环境”的视角

文|孟 祺 杨永新

 目前，全球主要发达国家基于自身优势，持续强化未来科技研发，积极培育未来产业，力图在科技与产业的主导权竞争中占据领先地位。美国在《美国将主导未来产业》报告中提出重点发展人工智能、量子信息科学等五大未来技术领域；日本通过发布《新产业结构蓝图》和《科学技术白皮书》，系统布局生命健康、人工智能、生物技术、量子技术等未来技术和产业；欧盟在《加强面向未来欧盟产业战略价值链报告》中重点推动互联且清洁的自动驾驶汽车、氢技术及其系统、智能健康等六大领域的发展。中国也在积极部署未来技术和未来产业。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决定》强调了“加强关键共性技术、前沿引领技术、现代工程技术、颠覆性技术创新，加强新领域新赛道制度供给，建立未来产业投入增长机制”。2024年1月29日，工信部等七部门印发的《关于推动未来产业创新发展的实施意见》中提出聚焦未来制造、未来信息、未来材料、未来能源、未来空间、未来健康六大方向，加快技术创新和产业化。然而，中国在推动未来科技驱动产业发展的过程中仍面临关键技术自主性不足和高端产业链参与度较低等问题。随着全球价值链和创新网络的动态重构，未来科技赋能未来产业的机制也变得更加复杂，涉及技术驱动、制度环境与网络协同效应等多重因素的交织作用，而这些内在机制尚需系统性研究。因此，针对中国在未来科技驱动未来产业发展中所面临的技术自主性不足和高端产业链参与度低的问题，亟需构建更加完善的理论框架，以期为中国实现现代化经济体系转型提供坚实的理论支持和政策指导。

目前关于科技驱动产业发展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技术创新对产业演化机制的影响及相关实证分析上。从理论角度来看，经典经济学理论将技术创新视为经济增长的核心动力，认为创新通过推动生产函数的外移和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促进产业升级。进化经济学则强调技术变迁作为产业动态演化的重要驱动力，具有非线性的特征，表现为技术路径依赖与范式转换过程中对产业格局的重塑。复杂经济学进一步认为，产业系统是一种复杂的适应系统（CAS），技术创新通过知识溢出、网络效应和非线性反馈对产业结构产生影响。上述理论在科技驱动产业发展的研究中互为补充，形成了多层次的理论基础。近年来，技术创新系统（TIS）理论和国家创新系统（NIS）理论成为研究科技驱动产业发展的重要工具。TIS理论从创新主体、网络关系与制度环境的协同入手，探讨技术创新如何通过要素集聚与知识扩散形成产业集群并促进区域经济增长。NIS理论则强调国家层面的创新政策与制度环境对科技创新的支撑作用，揭示技术创新如何通过市场需求、技术环境及高效运作的组织原则推动新兴产业成长。产业生态系统理论从生态学视角出发，将科技与产业的协同发展看作动态平衡的复杂网络演化过程，强调技术标准、技术突破与产业生态协作的紧密关联，也强调制度环境、要素配置能力和创新国际环境的协同。理论的融合一方面系统性地解释了科技与产业互动的机制，另一方面也拓展了对多学科视角下科技、产业与制度协同作用的理解。

从实证角度看，科技驱动产业发展的路径及其效果研究较为丰富。许多研究表明，技术创新通过知识溢出、技术扩散和生产率提升等多种渠道影响产业发展。最新的计量分析显示，研发投入对高技术产业产出的边际收益远高于传统产业，且数字化技术通过降低交易成本和提高资源配置效率显著提升新兴产业的竞争力。区域层面的研究进一步揭示创新集群的形成与科技投入的区域不平等之间存在显著关联。此外，基于网络分析的研究发现，科技驱动产业发展的效果依赖于全球创新网络的嵌入程度、技术扩散的地理距离和区域贸易协定深化。近年来，人工智能、新能源等技术对产业发展作用引起了广泛关注。人工智能技术通过提升供应链管理效率和生产自动化水平推动了制造业的智能化变革，而区块链技术则为金融服务业创造了更安全的交易环境和创新商业模式。新能源技术的发展为绿色产业的崛起提供了重要支持，相关研究表明，技术突破在降低清洁能源成本、提高能源效率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从而引发传统能源产业向绿色低碳产业的转型。近年来，学者们通过案例研究和大数据分析，探讨不同技术类型对产业链重塑的作用，如数字技术催生新型服务业模式，以及生物技术在医疗和农业领域中的应用潜力。这些研究不仅揭示了科技驱动产业发展的内在机制，还为政策实践提供了丰富的经验支持。但是，现有文献在机制分析上仍存在碎片化的问题，特别是对多学科视角下科技、产业与制度协同作用的复杂性缺乏深入探讨，为进一步研究提供了空间。针对现有研究不足，本文在理论层面构建“技术创新-产业生态-制度环境”的综合分析框架，突破了传统研究中各理论孤立应用的局限，为理解未来科技与未来产业协同发展提供了新视角和理论依据。基于上述框架，提出包括精准部署前沿技术、因地制宜发展未来科技和未来产业、加强政策的精准性以及构建全球创新网络合作机制等，政策建议为政府制定科技政策和产业战略提供科学依据。

一、未来科技驱动未来产业发展的内涵和现实约束

（一）未来科技与未来产业的内涵和关键特征

未来科技指具备颠覆性、跨领域性和高技术集成度的前沿技术，常处于快速迭代和突破阶段，能够显著改变社会、经济和生产模式。当前未来科技重点聚焦的领域方向主要包括新一代信息技术、量子信息技术、人工智能技术、生物技术、先进制造技术、新材料技术、空天技术和现代能源技术等。主要特征包括前沿性、颠覆性和可扩展性。前沿性体现在技术研发进程和创新水平始终处于全球科技发展的前沿，突破传统技术界限，展现出开创性和独特性。颠覆性则指未来科技能够改变现有技术体系和商业模式，对产业结构和经济运行方式产生深远影响。可扩展性表明未来科技具备广泛的技术应用场景和适应性，能够跨领域嵌入不同产业链和经济体系。2024年1月29日，工信部等七部门印发的《关于推动未来产业创新发展的实施意见》中指出，未来产业是指由前沿技术驱动，当前处于孕育萌发阶段或产业化初期，是具有显著战略性、引领性、颠覆性和不确定性的前瞻性新兴产业。未来产业在发展初期具备高度的不确定性和巨大成长潜力，技术迭代迅速、知识密集、价值链延展性强、应用场景多样，并能在5至15年内开辟出新的经济领域和产业赛道。未来产业的关键特征包括多学科交叉与系统创新集成、高度不确定性与巨大成长潜力、基础前沿技术与颠覆性技术的深度融合，以及适宜的制度环境与创新生态体系。未来产业具备灵活多变的创新生态，能够快速识别市场需求，优化研发组织方式，拓展价值链边界，并在中长期内捕捉新兴赛道，构筑独特竞争优势，推动经济的持续健康发展。

（二）未来科技驱动未来产业发展的约束条件

1. 技术创新的周期性与不确定性。技术创新具有渐进性与累积性，也具有周期性和不确定性，都对未来科技驱动未来产业发展产生影响。技术创新的周期性表现为从概念提出到市场应用的较长时间跨度，涵盖基础研究、共性技术研究、技术研发、原型试验、市场验证、工艺开发及规模化生产等多个阶段。如半导体技术，对半导体材料、工艺、设备和架构等方面的基础研究通常在5年以上。而新材料的开发、生产工艺的创新、芯片设计的改进等技术研发阶段周期一般为3到5年，而技术研发成功后，进入产业化和市场应用阶段也需要较长时间，还没有算上技术更新与迭代的时间。创新的推进往往无法立即适应市场需求，导致技术从研发到实际应用的转化过程具有较大的时间积累性，特别是在基础性和颠覆性技术中更加突出，技术从研发到商业化的周期长且不确定，经历多轮技术更新与迭代，进一步加剧了技术创新的周期性特征。

同时，技术创新的不确定性增加了未来技术产业化过程的风险。技术创新并不是简单的线性推进，通常伴随着高风险和不可预见的变化。而且技术创新也不是总能成功，失败的案例比比皆是。1971年美国通过《国家癌症法案》，斥资900亿美元，数百个研究单位，数千名科学家相互合作，历经10年也没有成功，最后放弃该计划，相似的案例还有日本的第五代计算机开发、模拟式高清电视开发等。而在技术突破的过程中，突破性的技术往往面临着市场的接受度和技术的实际应用之间的适应性问题。技术的成熟度与市场需求之间的错配可能导致技术突破并不直接转化为产业化，甚至可能因市场准备不足或产业链不完善而遭遇瓶颈。技术创新的市场反应往往无法预见，技术的实际效用和经济效益可能会受到政策、市场结构及消费者需求变化的影响。

2. 政策保障的滞后性。政策保障的滞后性不仅影响了科技创新的高效推进，还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技术与市场需求之间的错位，进而制约了未来科技驱动未来产业发展的内生动力。首先，科技创新的步伐往往超越现有政策体系的适应能力。包括颠覆性技术在内的许多新兴技术，技术创新一般都早于相应政策的出台，导致技术研发和市场应用过程中缺乏有效的法律保障和监管指导，法律的滞后性产生过度干预或者错位管理，甚至可能在未成熟时被过度规范或受到过度管制，抑制了创新的活跃性。其次，政策的滞后性使得科技成果的市场化应用面临较大的不确定性。未来技术从研发到产业化应用的过程涉及到多个维度和多个阶段，包括技术开发、资金投入、市场拓展等多个环节。政策的及时跟进对促进技术成果转化非常重要，但是政策的滞后性导致企业在技术转化过程中面临较大的市场和政策风险，相关法律法规和知识产权保护体系无法及时调整。创新性产品在投放市场时可能缺乏相应的行业规范与市场引导，导致技术和市场的错位，降低了技术创新的市场适应性。最后，政策的滞后性加剧了产业链的断裂和资源的低效配置。未来科技的发展不仅仅依赖于单一技术的突破，还需要完整的产业链支撑。但是产业链的形成与完善，涉及资金、人才、基础设施等多方面资源的协调，政策的滞后性往往使得产业链中各环节的资源投入和支持未能同步跟进，导致创新资源的低效配置和产业发展步伐的滞后。特别是在战略性关键性行业领域，技术和产业的形成需要跨部门、跨领域的政策协调与资源整合，如果政策不能及时引导，必然会影响未来产业的整体发展速度和竞争力。

3. 资本投入的不足与资源配置不均衡。资本投入的不足与资源配置不均衡严重制约了未来科技驱动未来产业发展的进程。从理论角度来看，资本是创新活动的重要驱动力，特别是对于高风险、高技术门槛的领域，充足的资金支持是推动技术研发、成果转化及产业化的必要条件。比如人工智能的开发，需要巨额资金建设硬件设施和较大的研发投入，先进的人工智能芯片价格达到 3万至 4万美元/卡，智算中心投入需要数万卡芯片。具有颠覆性和基础性特征的未来科技，一般需要长期、持续的资本投入来实现从基础研究到市场应用的全面突破。但是现实中资本市场对高风险、高回报的技术创新项目的投资承受能力有限，许多有巨大市场潜力的技术难以获得足够的资金支持，限制了技术创新的深度和广度。量子计算、基因编辑、可控核聚变等新兴技术领域，都需要巨额资金来支撑从实验室阶段到实际应用阶段的多次迭代与升级。但是在资金短缺或者缺少风险投资以及耐心资本的情况下，技术研究进展往往较为缓慢，甚至面临停滞的风险，影响未来产业发展。资本投入的不均衡性加剧了资源配置的低效，进一步制约了未来技术创新的扩展和未来产业发展。资本市场中的资源配置往往存在地域、行业、规模等多方面的不均衡，造成了资源的高度集中与不足。首先，资本市场对高技术行业尤其是基础研究的资金投入存在地区差异，某些技术和产业集中的区域和行业能够得到较为充足的资金支持，而其他区域或领域的创新活动则受到资金缺乏的制约，导致创新资源无法在较大范围内得到有效的整合与配置。资本投入的不均衡不止体现在技术创新的地区性差异方面，也体现在部分潜力巨大的领域和技术上，这些技术和领域无法获得充分的研发资源，限制了发展速度。其次，资本过度集中在大规模企业和龙头企业，造成中小企业和初创企业融资困难。但是创新和技术突破往往源于中小企业和初创企业的创新能力，在资本市场资源过度集中下，中小企业面临融资渠道狭窄、融资成本高昂等问题，导致其在技术研发、产品开发以及市场拓展方面缺乏足够的资金支持，从而制约了技术创新的深度与广度，影响了未来产业的多样性和竞争力。

4.国际技术垄断和技术壁垒。国际技术壁垒对未来科技驱动未来产业发展的制约主要体现在知识产权保护、技术标准制定以及国际政治经济博弈三个方面，尤其是在当前国际格局中，美国对中国实施的技术限制、长臂管辖政策及中美技术脱钩等。其一，对核心技术的专利和技术秘密的管控，知识产权保护壁垒直接影响了技术创新成果的扩散和产业化进程。在美国对中国高科技企业的技术封锁与专利限制政策下，知识产权既是技术创新的竞争焦点，也是国际技术合作的重大障碍。美国不断强化对关键技术的专利壁垒，限制了中国在先进技术领域的进一步突破，特别是在半导体、人工智能、量子计算等关键领域。美国政府对中国科技公司实施的出口禁令和限制，使得中国企业难以获取全球最新创新成果，影响到未来科技驱动产业发展的全球化进程。其二，技术标准壁垒的差异化进一步加剧了全球技术市场的碎片化，限制了未来产业的跨国融合与协同创新。美国长期主导全球技术标准的制定，特别在信息通信、人工智能等前沿领域，通过标准化工具维护其技术主导地位。但是，随着中美技术脱钩加剧，中国在部分关键技术领域逐步形成与美国不同的技术标准体系，导致全球市场上技术的互操作性和兼容性出现了障碍。美国政府不仅通过施加技术标准的要求限制中国企业的国际化，还通过“长臂管辖”手段对第三方国家实施政治干预，强迫其选择与美国相一致的技术标准，技术标准壁垒成为了技术创新和产业转型的重大障碍，加剧了全球技术市场的割裂，限制了全球产业链和价值链的协同发展。其三，通过长臂管辖政策、贸易战及技术脱钩等手段，国际政治经济博弈中的技术壁垒对全球技术创新合作和产业链重构产生了影响。美国以国家安全为名，通过限制对中国的高科技出口、加强对中国企业的审查，进一步加剧了技术领域的政治化和非市场化竞争，降低了全球科技创新的开放性和包容性，阻碍了未来科技驱动未来产业的发展。

二、未来科技驱动未来产业发展的核心路径

通过构建“技术创新-产业生态-制度环境”的综合分析框架，揭示技术创新、产业生态系统与制度环境对于未来科技驱动未来产业发展的作用机制。

（一）技术创新动态演化

未来技术的动态演化轨迹可以从技术演化的规律和过程角度进行分析。技术的不断演化、创新和更新呈现出“萌生—丛生—递归”三个阶段组成的动态发展过程。每一阶段都有特定的矛盾运动特征，并且这些阶段之间彼此联系、相互作用、相互依存，技术的演化体现了技术体系的内在矛盾和演化动力。未来技术的发展并非简单的线性推进，而是不断由冲突、竞争和合作中塑造出新技术体系、不断推动技术突破和行业变革的过程。

1.未来技术的萌生阶段。未来技术的萌生阶段是指一项技术在初期阶段的理论探讨与实验验证过程中逐步成型的时期。未来技术的产生往往源于对某一科学问题的好奇或现有技术体系中的局限性，涉及到对新兴理论的探索、基本原理的提出以及实验数据的验证。技术在这一阶段主要表现为“萌芽”的状态，技术体系尚未形成，处于孤立或散发的状态。萌生阶段的关键特征是高度的不确定性和理论探索性，其核心任务是积累基础科学知识，并尝试通过原型实验、验证假设等方式构建初步的技术框架。在萌生阶段，技术体系的矛盾性最为突出。技术的初步构想通常面临理论的不完善、技术可行性的探索、初期实验中无法预见的问题等种种挑战。技术的不同学派、理论体系和思维方式相互碰撞和交流，推动技术的不断成熟。

2.未来技术的丛生阶段。进入丛生阶段，技术体系开始从初步的理论探索和实验验证中脱颖而出，向着更加多样化、更加实际的方向发展。技术体系逐渐分化为多个不同的领域和方向，不同的技术路径开始并行发展。丛生阶段的技术不再是单一的技术突破，而是多个相关技术领域在不同层面、多角度的逐步展开，呈现出“分支化”的发展态势。在这个阶段，技术不断吸纳来自各个领域的影响，呈现出系统化、分散化和多元化的特征。丛生阶段的技术体系表现出显著的非线性特征，创新的不确定性增加，技术路径的多样性更加突出。不同的创新路径往往会朝着不同的方向扩展，某些技术甚至会在早期阶段出现激烈的竞争并消亡，但某些技术路径则能够在不断地试错和迭代中获得突破，从而继续发展。技术的丛生阶段体现了复杂经济学中的网络效应和非线性反馈机制，进一步说明了技术创新在产业生态系统中的多元互动和动态演化。

3.未来技术的递归阶段。进入递归阶段，技术体系重新凝聚为更加有序和系统的技术框架，技术体系的演化从无序状态逐步进入到连续、有序且高效的发展状态。技术的递归性表现为技术路径的重新整合与升华，技术创新逐渐趋向于系统化、规模化和成熟化。通过递归阶段，技术体系最终将实现从基础理论到实际应用、从局部突破到整体协调的跨越。递归阶段的核心特点是技术的迭代和成熟。技术体系内的各种技术成分不断被优化、重组和整合，技术创新逐步走向精细化和高效化。随着技术的不断进化，技术的突破不再依赖于单一的技术突破，而是在不断重复和迭代中推动整体体系的升级。技术创新机制逐渐从单纯的技术积累转变为以应用为导向的技术反馈，推动着产业和社会结构的深刻变革。这个阶段的技术递归不仅体现了技术创新系统理论中的知识溢出和系统集成，也反映了产业生态系统理论中技术与产业协同演化的动态平衡。

（二）产业生态系统

1. 产业生态的效应。产业生态系统定义为一个由多种经济主体（包括企业、科研机构、政府部门等）构成的综合性系统，这些主体通过资源的共享、技术的交流和信息的互通，形成相互依存、协同发展的关系网络。不同于传统的线性产业模式，产业生态系统强调的是循环性和网络性，通过优化资源配置和提升系统整体效能，实现经济效益与环境效益的双赢。

第一，产业生态系统作为连接技术创新与产业发展的关键纽带，其内部结构和互动模式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效率和创新能力。产业生态系统内各主体之间的网络结构以及信息流动畅通程度，通过构建紧密的合作网络和知识共享平台，促进技术创新的快速传播和应用，提高整体产业链的协同效应和竞争力。在产业生态系统中，企业、科研机构、政府部门等多元主体通过各种形式的合作与交流，形成复杂的关系网络，在这些网络中，有直接的交易和合作关系，也有间接的知识交流和资源共享。产业生态系统的效率和创新能力依赖于其内部网络结构的优化，即通过合理配置节点和边的关系，形成高效的信息传递和资源流动路径。优化的网络结构能够减少信息传递的阻碍，提高决策的效率和响应速度，从而增强整个产业生态系统的适应性和竞争力。与此同时，信息流动在产业生态系统中也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信息流动的畅通与否直接影响着技术创新的速度和质量。通过构建高效的信息传递渠道，产业生态系统内的各主体能够及时获取最新的技术动态和市场需求，迅速调整自身的创新策略和生产计划。因此，信息的高效流动能够促进知识的快速传播和共享，减少信息不对称，提高整体创新效率。

第二，产业生态系统具有协同效应和集聚效应。协同效应指的是通过主体间的合作与互动而产生的协同增值效应，即整体效能大于部分效能之和。集聚效应则是指在地理或功能上高度集中的产业生态系统能够形成资源的集中和优化配置，提升区域内的创新能力和产业竞争力。产业生态系统内的协同效应和集聚效应能够显著提升技术创新的效率和效果，促进产业链的高效运作。通过构建紧密的合作网络，产业生态系统内的各主体能够共享资源、整合优势，实现优势互补和协同创新，有效应对技术突破过程中可能遇到的“创新死锁”或“市场壁垒”，通过多元化的参与主体、利益共享机制和互动反馈机制，能够加速技术从理论阶段到市场化应用的过渡。产业生态中的多方主体共同推动技术从实验室走向市场，使得技术能够在不同的产业领域中得到有效应用，从而驱动整个产业系统的创新与升级。

第三，产业生态系统具有动态演化和自组织能力。随着技术的不断发展和市场需求的变化，产业生态系统内的网络结构和互动模式也在不断调整和演变。网络理论指出，产业生态系统需要具备自组织能力，能够根据外部环境的变化和内部主体的需求，自动调整网络结构和互动方式，保持系统的稳定性和适应性。通过动态优化网络结构，产业生态系统能够及时应对技术变革和市场波动，保持高效的信息流动和资源配置，推动技术创新和产业发展的持续推进。而且，产业生态系统内的创新网络能够促进知识的快速扩散和共享，增强区域内的创新能力和技术水平。产业生态系统能够有效地整合不同领域的技术资源和创新能力，推动多元化的技术创新和产业融合发展。

2. 产业生态在未来科技驱动未来产业发展中的作用。在“技术创新-产业生态-制度环境”框架下，产业生态系统作为连接技术创新与产业发展的关键纽带，对于未来科技驱动未来产业发展体现为技术协同创新机制、产业网络优化机制与知识扩散机制。

技术协同创新机制是产业生态系统推动未来科技与产业发展的核心作用之一。技术协同创新指的是在产业生态系统内，不同主体（如企业、科研机构、政府部门）通过合作研发、资源共享和信息互通，共同推动技术的创新与应用。协同创新机制的实现依赖于产业生态系统内各主体之间的紧密协作和高效沟通，整合各方的技术资源和创新能力，形成协同效应，提升整体技术创新的效率和成果转化的速度。技术协同创新能够加快新技术的研发进程，也能够有效降低创新成本和风险，增强产业生态系统的整体创新能力和竞争力。

产业网络优化机制是产业生态系统在技术驱动下提升产业链效能的重要途径。在构建高效的产业链条和供应链体系下，提升资源配置的合理性和产业运作的灵活性。在未来科技的发展背景下，产业生态系统内的产业链条需要不断优化和调整，以适应技术变革带来的新需求和新挑战。通过优化产业网络结构，强化上下游企业之间的协同合作，提升供应链的响应速度和适应能力，产业生态系统能够更好地应对市场变化和技术创新，保持产业链的稳定性和持续发展能力。产业网络优化可以提高产业链的整体效能，促进产业链各环节的协同发展，实现了资源的最优配置和利用。

知识扩散机制在产业生态系统中起到了推动技术创新和产业升级的重要作用。在产业生态系统内，技术知识和创新成果可以通过各种渠道在不同主体之间传播共享，提升整体技术水平和创新能力。未来科技的发展要求产业生态系统内的知识流动更加高效和广泛，通过建立知识共享平台、促进技术交流与合作，产业生态系统能够加速技术知识的传播和应用，提升各主体的创新能力和技术水平。知识扩散机制不仅促进了技术创新的广泛应用，还推动了产业链的整体升级和创新能力的提升，增强了产业生态系统的动态适应性和竞争力。

可以看出，技术协同创新机制下产业生态系统内的各主体能够共同推动技术的研发与应用，提升整体创新能力，产业网络优化机制下能够提升产业链的效能和适应性，确保产业链的稳定与持续发展，知识扩散机制下可以加速技术知识的传播应用，促进产业升级和创新能力的提升。三个作用机制相互交织，共同推动产业生态系统在未来科技驱动下实现高质量产业发展。在这个过程中，产业生态系统不仅是技术创新的载体和推动者，也是产业结构优化和经济增长的重要支撑。

（三）赋能型制度环境

1. 赋能型制度环境的内涵。赋能型政府是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制度框架下，对市场主体资源配置和动态竞争能力进行中立赋能，实现市场增进、分配优化与整体可持续增长的政府行为。赋能型制度环境是赋能型政府提供的，强调制度设计和政策引导在推动经济与社会各领域创新发展中的作用。与传统的约束性制度相比，赋能型制度注重提供资源支持、优化环境、促进协同合作等方式，激发创新活力，推动技术进步，进而驱动产业转型升级。从制度经济学的视角来看，赋能型制度不仅仅是指在某些领域放宽管制、增加政策宽容度，更是要通过多维度的制度创新和政策体系的协同运作，形成一个促进技术创新、产业竞争力提升和可持续发展的良性循环。

赋能型制度的内涵包含两个方面。首先，赋能型制度侧重于在国家或地区层面构建开放包容的环境，优化制度供给结构，增强技术创新的驱动力。简化行政流程、加强市场主体间的合作、打破行业壁垒，赋能型制度为创新主体提供更为自由灵活的发展空间，降低技术创新的制度成本。其次，赋能型制度具有高度的适应性，能够根据科技发展的阶段性特征和产业发展的需求进行及时调整优化。与传统的管制型制度相比，赋能型制度更强调在确保安全、社会公平的前提下，为技术创新者提供更广阔的空间，使其能够在开放和竞争的环境中寻找机会、突破创新瓶颈，从而加速技术成果转化和产业化过程。

赋能型制度环境的核心是制度创新与技术创新之间的相互作用。技术创新不仅是外部环境和制度激励的结果，也是制度变革的直接推动力量。通过建立有效的知识产权保护机制、建立公平透明的市场规则、完善创新激励政策，赋能型制度能够降低技术创新主体的投资风险，激励企业、研发机构和个人在新技术、新产品的研发上加大投入，提升创新效率与质量。赋能型制度还能够通过改善融资环境、推动技术资源共享、优化人才流动等措施，增强创新要素的流动性和配置效率，为技术创新提供全面的制度保障。

2.赋能型制度环境对未来科技驱动未来产业发展的作用。未来产业将不仅依赖单一的技术突破，赋能型制度为技术创新与产业生态系统的协同演化提供了制度基础，优化技术创新的外部环境，并促进了主体之间的合作与资源共享，加速技术进步与产业升级的周期。

首先，赋能型制度通过政策激励机制，促进技术创新的快速发展。在未来科技创新过程中，技术的高度不确定性和高风险特性常常需要较强的外部支持才能确保技术从研发到市场的顺利转化。赋能型制度环境通过有组织科研、新型创新平台等途径来加大对研发投入的支持，或通过提供税收优惠和政策扶持等方式，有效降低技术创新的成本和风险。同时，赋能型制度引导资本流向具有创新潜力的技术领域，推动技术研发、产业化与市场化的紧密结合，为未来产业的发展提供了资金保障。政策性资金引导与扶持创新主体充分发挥创新潜力，促进了创新链与产业链的有效融合。

其次，赋能型制度为未来技术的快速扩散和应用提供了合适的制度基础。在全球化、数字化和智能化时代，技术的扩散和应用不仅依赖于技术本身的创新性，还与制度环境中的各项政策支持和市场规则密切相关。赋能型制度通过改善知识产权保护、增强市场开放性、促进技术标准的制定与统一等方式，为技术的推广与产业化提供了良好的外部环境。赋能型制度还能够通过加强国际合作与交流，促进技术的跨境流动和全球范围内的应用，使得未来技术能够快速进入市场并得到广泛应用，为未来产业发展注入了强大的外部推动力。

再次，赋能型制度推动产业生态的协同发展，为技术创新与产业化提供强有力的支持。在产业经济学中，产业生态不仅是技术创新的承载体，也是技术创新成果转化为市场化产品的关键环节。赋能型制度通过优化产业链条上的各类要素配置，提升资源的流动性和配置效率，推动了产业主体间的合作与共享。加速新技术的产业化进程，促进技术创新在不同产业中的适配与融合。

最后，赋能型制度为技术创新提供了动态调整的空间，使技术成果能够适应快速变化的市场需求和技术发展方向。未来科技的发展往往伴随着技术突破和市场变革的同步发生，而赋能型制度通过优化政策设计和动态调整机制，能够有效避免技术与市场之间的脱节，确保技术创新能够紧密结合市场需求。赋能型制度的灵活性和适应性使得技术创新能够在有序的制度环境中不断调整方向，避免因过于僵化的制度设计导致市场与技术脱节，保障了产业发展的持续性与稳定性。

三、研究结论与政策建议

未来科技驱动未来产业发展的过程体现了技术创新、产业生态和制度环境的三维协同作用。构建“技术创新-产业生态-制度环境”的理论框架，揭示了三者在推动未来科技驱动未来产业发展中的相互关系和作用机制。基于上述研究结论，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其一，精准部署前沿技术。为了实现未来科技对未来产业的有效驱动，政府应紧密把握科技发展的最新趋势和国家产业需求，精准部署前沿技术。具体而言，重点支持量子计算、脑科学、可控核聚变和深海开发等长期研发领域，确保持续的科研投入。同时，制定分阶段的技术发展战略，根据不同技术的商业化周期，制定相应的支持措施。对于人工智能、5G通信和绿色能源等中期技术，政府应加大推广应用力度，支持企业迅速将研发成果转化为市场产品，形成初步的产业链和创新生态。此外，构建国家级和地方级的创新孵化平台，提供研发空间、技术支持和市场对接服务，促进技术从实验室走向产业化，强化产学研用协同攻关，整合资源，加快关键技术与产品的研发，推动新兴产业的形成与发展。

其二，因地制宜发展未来科技和未来产业。因地制宜发展未来科技和未来产业是提升区域创新能力和促进经济协调发展的关键。各地区在经济发展水平、资源禀赋和科技创新能力上存在显著差异，政策应根据地方特点，量身定制未来科技和产业的发展策略。提升地方特色产业的技术创新能力，同时加大对地方科研机构和企业的支持力度，培养创新人才，形成区域性的创新高地。建设特色产业园区和创新平台，推动资源的有效整合与协同创新，提升地方产业的整体竞争力。此外，促进不同地区之间的协同合作，通过跨区域研发合作项目和技术共享机制，实现资源的高效配置与利用，提升整体创新能力，促进区域协调发展。

其三，创新资本投入机制和耐心资本投入方式。首先，推动建立多层次投资体系，引入风险投资、私募股权投资和战略投资等多元化投资方式，满足不同阶段和不同类型科技项目的资金需求。同时，优化投资环境，完善相关法律法规，优化税收优惠和风险补偿机制，降低投资者的风险成本，提升投资积极性。其次，积极发展母基金。地方政府通过母基金引导，优化资本配置，促进科技创新项目的孵化与成长。构建科学高效的管理体系，按照市场化、法治化、专业化原则规范运作政府投资基金，完善不同类型基金差异化管理机制，健全权责一致、激励约束相容的责任机制，实现市场化运作，吸引社会资本参与。

其四，构建新型全球创新网络合作机制。构建全球创新网络合作机制是推动未来科技与未来产业在国际范围内深度融合的重要途径。当前全球创新网络中存在资源分配不均、技术保护主义和创新不平衡等问题，应积极推动构建新型全球创新网络合作机制，促进更加开放、共享和多元的国际合作。具体措施包括建立跨行业、跨区域的国际合作平台，确保各国尤其是发展中国家能够平等参与技术创新、科研合作和产业化进程。通过推动“一带一路”倡议，加强国际的创新合作，打造全球性技术创新合作网络，并支持企业参与全球产业链建设。此外，促进技术的开放与共享，特别是在绿色能源和气候变化等全球性问题领域，推动技术的共享与转移，避免技术封锁和知识产权过度保护，形成开放式创新的全球合作环境。进一步推动跨国技术合作和知识共享，简化国际合作中的技术壁垒和知识产权障碍，强化多边技术合作平台建设，尤其是在全球性挑战和新兴产业领域。最后，通过学术交流、国际合作及人才引进，吸引世界顶尖人才，促进科技研发和产业化进程，提升中国在全球科技创新中的竞争力，共同培育未来产业市场，实现未来科技对未来产业的核心驱动。

选自：《产业经济》2025年第10期